[楼诚/向哨]远上云霄(9)

9、保护欲

【是上天予我的权力。】


夜很长,猎隼悄然伫立在二楼的扶杆上,狩猎一般沉默地监视着前方。

寒意在静谧中慢慢沉淀,而明诚感觉不到冷。心跳的频率与平日并无二致,声音却太吵了,使他几乎不能精准地判断外界其他声响的来源。

枪柄在掌心焐出暖意,门锁的声音一响,他立刻拨开保险站了起来。

——打开的房门是一楼的。

明楼背着刺眼的灯光站在门口,朝他招招手。

阿诚向楼上扫了一眼,有些固执地向他摇头。

视线忽地一暗,瞬间思维也跟着模糊了。明楼走过来,从他手里接过掉落的枪,顺势将他扶住。

明诚急了,匆忙间抬手抓住明楼的胳膊,却因为判断不了自己的力度,又不得不松开。

大哥,你快睡呀。没有办法,他只能焦急地用眼神恳求。

明楼将嘴凑到他耳边,用几不可闻的气声命令他:“听话,你也睡。”

感知流失得更加迅速,朦胧间阿诚感觉自己被搀进房间,扔到床上,紧跟着便彻底陷入了意识的深渊。

此刻的明楼也还是清醒的。阿诚的手不自知地勾着他睡衣的前襟,头枕在他的小臂上,颈侧的脉搏柔软地擦过他手臂内侧的皮肤,让他仿佛能听见血液从那处的血管里汩汩地流过,将眼前这具矫健有力的年轻身体衬托得脆弱起来。

明楼忍不住用手指沿着后背自上而下地抚过这身体。他知道梦中的阿诚并不能感觉到这些,仍是俯身在他耳边印下一个极浅的吻,才抽出手臂躺了下来。

我也睡。他想,为了明天,我们都需要好好休息。


明诚几乎是从床上惊醒的,一睁眼见到明楼在面前呼吸平稳地睡着,才松了口气。

外面玄关的门一响,他警觉地扭过头,听到脚步声出了门、渐渐远去了,才稍微放松下来。窗帘外透进来一缕微弱的曦光,落在枕边人的身上,时间片刻间仿佛是静止的,让他忍不住要多看两眼。

然而下一秒,明楼便睁开眼、跟着醒过来。

四目相对,两人都出乎意料的平静。

“几点了?”

阿诚坐起来,目光搜寻了一下,才从床头柜上找到昨晚被明楼取下的手表:“还早。”

明楼翻身凑过来看了一眼,也坐起来:“能起来了。”

阿诚便下了床,去衣柜里帮他拿衣服。

“明台出去了。”

明楼的手短暂地一顿,又低下头去继续解起睡衣:“这么早。”

阿诚点点头,若有所思:“他会下手吗?”

“你呢?”明楼似乎不愿意去思考这些,只是轻描淡写地把难题推回给他,“换作是你,你会吗?”

“大哥,我和他又不一样。”阿诚把领带递过来,答得毫不犹豫。

明楼饶有兴趣地看着他:“哦?有什么不一样?”

“他需要选择,我不用。”

“怎么说?”这答案多少有些出人意料,明楼看一眼阿诚,静静地等着他往下解释。

阿诚笑了笑,突然用极轻的声音问:“明楼同志,你有为胜利牺牲的决心吗?”

明楼一愣,片刻后才慎重地答道:“有。”

阿诚说:“我也有。”

他没有把接下来的话说出口,然而明楼却听懂了。

很多时候,死未必可怕,要背负着亲手杀死至亲挚爱的痛苦活下去,才是最难的。明诚庆幸自己的生命已经与面前的这个人绑在了一起,使他永远不用去面对这样的难题。

——如果这是必须要完成的事,我并不惧怕与你一同赴死。

明楼忽然感到了一丝奇异的烦躁,他深吸一口气,将那点微妙的情绪压了下去。

阿诚又说:“可是明台……大哥,这次你真的太为难他了。”

明楼从短暂的沉思中回过神:“还是先担心担心你自己吧。”


两人按照预定到达会议地点。阿诚的状态很好,临下车前,明楼凑上前去拉住他的手:“稍等。”

阿诚转过来,对他摇了摇头:“不用。”

今天的任务,他是扣紧三个独立小组的最重要一环。完成了,自己犯下的错就反转成契机;若稍有差池,所有受牵连的人都将万劫不复。为此,他必须保留住最敏锐的感知和反应能力——哪怕要因此承受倍于常人的疼痛。

明楼自对面的窗口将他纳入瞄准镜那一刻,阿诚能清楚地探知对方的存在,那目光就如同他本人的精神动物一样,释放出层层的压迫感,将它的猎物牢牢锁住。

明楼的猎物稳稳地站住脚跟,对着窗口摆正了身体。

明楼扣下扳机。

他的哨兵心绪平稳,没有犹豫、也没有畏惧,被子弹巨大的冲力推倒的刹那,甚至牵动嘴角,露出个一瞬即逝的微笑。

沪上的天空今日晴朗而高远,即使在建筑物的间隙里、生与死的夹缝中,也蓝得分外怡人。

“事成了。”阿诚站在休息室里,向明楼举起酒杯。

他的身上还带着为了掩盖血腥气而洒的淡淡香水味,唇上的血色褪去一些,显得与平时略有不同。

明楼盼着能早点回家去。然而戏还没演完,他只能先倾过手中杯子,和阿诚的轻轻碰上一碰。

玻璃发出一声脆响,震得阿诚微微皱眉。

“再忍忍。”明楼低声说。

阿诚对他舒展了眉眼:“放心吧。”


疼痛超越过身体能承受的界限,负面的情绪也会随之放大。

《家园》从墙上坠落的那一刻,震惊与愤怒像是爆炸一样从阿诚的身上迸发出来。眼镜蛇在一瞬间飞快地攀上他高举着枪的手臂,将他的腕牢牢地缠住。

明楼沉声警告:“阿诚!把枪放下。”

他十分清楚,只要明台的枪口再略微偏过一点,他的哨兵是真的会开枪的。

他不会对我怎么样——缴下明台的枪、递到阿诚手上去的同时,明楼将这个暗示强行投射给对方。

阿诚终于放松了戒备退后一步,而另一边明台却已经合身扑了上来。

这些个哨兵啊。明楼无奈地向后躲闪。

若是真的动手,明楼必然不能从明台手下讨到好。然而他也清楚,这个年轻气盛的哨兵只是需要一个发泄愤怒的机会——他自己也需要。长久地活在隐瞒与欺骗之中,和已知与未知的敌人周旋,连至亲的人都要算计,这种迷茫和压抑连常人也不一定能够承受,遑论是他们。

他和阿诚至少还有彼此,明台却是孤独的。

最后,他还是搬出大哥兼上级的身份,将对方好生打压了一番。

“你都这样了,还怪别人动手?”*

处理伤口的时候,阿诚终于忍不住帮明台说了句话。

明楼瞪他一眼:“你还好意思说我?刚才要不是我阻止,你杀了他的心都有。”

“不能怪我的呀。”阿诚轻轻地笑了起来,“那个是本能反应。”

我是你的哨兵啊,他理直气壮地想。

所有的感官都已被尽可能地钝化,加上失血,连带着头脑也晕晕乎乎的,像是醉了酒。被明楼敲一下脑袋,便索性借这迷糊劲卖起乖来。

“疼疼疼……”戏演上了瘾,连眼眶都像那么回事地真红了。

明楼不大相信:“还疼呢?”

“疼得很。”阿诚把头靠过来,埋进明楼的肩窝里,“你看。”

感官与精神在身体的接触下慢慢交叠,明楼立刻便识破了他的小谎话。尽管如此,自己的肩膀竟还是跟着隐约地疼了起来。

“骗谁呢?傻乎乎的。”他忍不住抬手将阿诚在怀里搂了一会儿,偏过头找到他的唇,贴上去。

阿诚吓了一跳,向后缩了一下,用眼神提醒他:明台可在外面呢。

明楼笑着看他:“你还想还瞒什么呀,以后还瞒得过去吗?”


明台气坏了。

他僵硬地呆立片刻,使出浑身解数将自己的听觉压低下去,红着脸把筷子丢进锅里。

这家里还有没有把我当人的了?


-TBC-


老样子,*对白来自原剧台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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